“Kuro？”

萬分不情願地接了電話，瞳氣息微弱地應了一聲。電話那旁的背景有著烈烈的風聲，昭示著和如今的日本截然不同的氣候。

“媽媽現在在滑雪~”

按照計劃，這個周末瞳應該回家去吃愛心晚餐，但是突如其來的跨國法律糾紛直接讓望月爸爸帶走了將近一半的事務所工作人員和他的夫人。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瞳正打算出門，而望月夫婦則已經到了萬裏之外的異國他鄉。

然後，望月媽媽以一天一個電話的頻率告知瞳她現在玩得多開心。

幾乎是捂著心口聽完了媽媽的炫耀，瞳含著熱淚輕輕抽泣了一下，生怕媽媽聽出她的異常——如果被媽媽知道是因為被放了鴿子所以導致情緒不佳，她親愛的媽媽肯定會立刻飛回來陪她的。

那樣事情就大條了，因為破壞了望月律師和夫人的二人世界，就算是親生女兒那個男人也不會手軟的。

“羨慕嫉妒恨嗎？”

聽到爸爸接過電話，瞳松了一口氣，揉了揉眼睛：“爸爸。”

被拋棄了的女兒很明顯不開心，但男人並沒有哄勸的意思，反而問了問題。瞳不太清楚爸爸的意思，但想想應該沒什麽深意，於是點了點頭：“嗯。”

從結婚到現在二十多年，望月律師對於妻子的呵護從未改變，無論出席什麽場合都總是帶著妻子，甚至連加班都要先請示。某種程度上講，望月夫人在某個圈子裏是女人們咬牙切齒痛恨的存在。

“知道為什麽嗎？”

“啊？”瞳想了想：“找了個好男人唄。”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順帶把爸爸誇獎一下，總歸沒錯吧。

“不對。”望月律師否決了瞳的回答：“是找了個萬裏挑一的好男人。”

對於親爹的自賣自誇，瞳眼角抽了抽，下了沙發去廚房看了看。正在鍋子裏烹煮的濃湯香氣四溢，瞳揭開蓋子看了看奶白色的液體，滿意地蓋上蓋子。

“不就是加了個定語嗎。”

“定語可是很重要的，過失殺人和故意殺人判下來可是天差地別的。”

“爸爸，打越洋電話自賣自誇有意思嗎？”

“那得看給誰打電話。”男人笑了笑：“打電話給我唯一的女兒，這點錢我還是舍得的。”

“舍得就帶著我一起去旅游啊！”

“什麽旅游。”望月律師正色道：“我是來工作的。”

捏緊了手機，瞳果斷地決定結束通話。

“爸爸，沒事我就掛了。”

“嗯？”

“一會兒征要過來，”瞳打開冰箱看了看：“我要準備開火了。”

對方沈默了好一會兒。

“我們繼續剛剛的話題。”望月律師毫無自己打擾了女兒的意思：“Kuro，你覺得爸爸所謂的萬裏無一，具體體現在哪裏呢。”

“如果一定要說的話，大概就是為了媽媽和本家翻臉吧。”回憶了一下老爸老媽的羅曼史，瞳開了電視，調到某個頻道：“還有就是在毫無人脈的司法界裏摸爬滾打，最後開了自己的事務所？”

“這些可都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但被Kuro你一說就變得很平凡了似的。”

“爸爸，有人說過你很自戀嗎？”

“你媽才說過。”

瞳把臉埋在靠墊裏：“爸爸……我是真的要開火了。”

“Kuro，我也是真的想告訴你。”望月爸爸被旁邊的人催了一下：“以後要找像爸爸一樣靠譜的男人。”

真是服了。

望月爸爸最後被夫人拎著耳朵掛了電話，而瞳也終於從爸爸的諄諄教誨中解脫了出來。系上圍裙之後拿出豆腐，瞳切了塊之後將它浸在水裏，然後關上了煮湯的火。

電視裏傳出來了慈善籃球賽的開場，主持人情緒高漲地問著好。第一場是兩個女生的對決——LME的松內琉璃子對戰AXE的丸山留美——光是聽名字就給人一種兩個人都不會打籃球的感覺。

門鈴在這個時候響起，而監視器上終於出現了讓人惴惴不安地等了將近一個星期的少年。

“終於回東京一次，征。”

這是瞳開門之後的第一句話。

就算是瞳也不知道，這位從小一起學馬術的小學同班同學中學同級校友為什麽選擇在京都上高中。雖然聽說過洛山的籃球部裏有三位“無冠的五將”這件事，但如果真的是赤司去洛山的理由，瞳多少覺得——

——太扯了。

雖然瞳知道在中二之後，赤司對於勝利的執著上升了不知道多少個臺階，但是對於這個人所有的行為總是會下意識地認為沒有那麽簡單。

自從知道赤司爸爸教授了赤司帝王學之後，對於這位舊友，瞳或多或少有了些許敬畏之心。

“琴譜。”

接過赤司遞過來的袋子，瞳楞了一下：“誒？”

“偶爾看到的，覺得你應該會喜歡。”紅發少年換了鞋，瞥了一眼少女：“不喜歡就扔掉吧。”

“征，你是抱著什麽心情說出這種話的啊。”黑發的少女將袋子放回房間，回到客廳的時候，赤司已經坐在了沙發上。

“平時就靠這個打發時間麽。”赤司毫不掩飾自己嫌棄的表情。

“我哪有那麽閑啊。”瞳看了看廚房：“第二場是黃瀨君對不破君，我打算看最後比分來著。”

赤司面無表情，但瞳大概知道赤司在想什麽。

浪費時間。

“不許換啊。”瞳在進廚房煮東西前又探了探頭：“要不然沒飯吃。”

邊做著湯豆腐，瞳一邊聽著電視裏的實況。兩個弱者之間的打鬥由於實力相同還算是激烈，在中場的時候兩個人的比分在伯仲之間。大概是實在受不了螻蟻間的嬉戲，王者洛山的部長主動走到了廚房裏。

“需要幫忙嗎。”

“嗯……就幫我盛下飯吧。”

赤司將碗筷順便帶到了客廳，此刻電視上的比分到了10:6.瞳端著托盤走出來的時候望了一眼屏幕，再出來的時候電視已經被赤司關上。

“專心吃飯。吃完再看也來得及。”

“是是我知道了。”把兩只小鍋放在桌上，瞳把托盤放了回去，低聲抱怨了一句：“規矩真多。”

“不過征還真是不厭其煩。”瞳給自己夾了一塊豆腐：“換成我早吃膩了。”

“不同的人做出來的料理也有著不一樣的味道。”少年發現豆腐上繞著兩根裙帶菜：“我是這麽想的。”

“還真像征會說的話。”

這算是吃飯前的閑聊，但在用餐時赤司沒說過一句話，瞳想這和赤司家嚴格的家規有關，而自己從小到大用餐隨意得很——她沒過著本家那樣的日子，所以相比起名門家的小姐們，一舉一動中，終歸能被挑出些錯處來。

這就要牽扯到應本家要求，和爸爸回到那裏探親那次了。

“在想什麽？”

“啊？”被打斷了思路，瞳回過神：“沒什麽。”

“是什麽不好的回憶嗎。”

“被看出來了啊。”那的確不是什麽好回憶，不過瞳勾起嘴角：“不過已經過去了。”

紅發少年放下了筷子：“在Kuro的印象裏，我很好騙嗎。”

“不是這樣啦，”瞳被赤司的正式嚇了一跳：“只是剛剛和爸爸通電話，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罷了。”

瞳再清楚不過，自己那位天真率直又可愛的媽媽不可能忍受在一顰一笑都要求嚴苛的家族裏生活。在這種情況下，她的爸爸在剛有能力的時候堅持和本家分家，和妻子單過，在那個圈子裏的確像是驚雷一樣。

她不知道當年爸爸媽媽的日子如何艱難，但是在提到那段時間的時候，媽媽臉上幸福又難過的覆雜表情說明了一切。

就這份拋棄錦衣玉食的魄力和東山再起的能力而言，瞳必須承認爸爸是萬裏挑一的好男人。

“而且想明白的東西還挺多的，暫時說不完啦。”瞳拿著筷子戳了下米飯：“先吃飯嘛。”

蘸料裏瞳放了些紅生姜的姜泥，酸酸甜甜的味道讓人很有食欲。算了算時間，瞳將碗洗好放好，從廚房裏出來，正好看到黃瀨和不破中場休息時插播的廣告。

“征，看到比分了嗎？”

洗了一盒子草莓，瞳終於沾到了沙發：“多少？”

“意料之內。”赤司看了一眼啃草莓的2.5次元偶像：“77:0.”

瞳被這個結果嗆住了。

“這不可能。”

咳了半天總算恢覆，瞳深深吸了一口氣，趴在靠墊上對這個結果表示不信。等到了廣告結束後，進入下半場的比賽首先放的就是上半場的結果。

鮮紅的77：0就那樣刺眼地掛在顯示屏上，瞳看著那個比分，覺得自己的呼吸再次困難了起來。

“不會吧。”

赤司看了看瞳的表情：“嗯？”

“我想做個好人來著。”瞳托著下巴：“所以請黃瀨君稍微照顧一下不破君啊。”

紅發的少年報以沈默，等到比賽打起來的時候才問了一句。

“看起來，不破尚對你態度不恭敬是真的。”

“誒？”瞳擡頭看了看赤司：“征也開始看八卦了嗎？”

“你的腦殘粉比你自己想象得多一些。”

按照赤司的說法，黃瀨應該是聽說了不破的事情，所以誤會了瞳的意思，以至於在比賽中連最基本的友情分都沒讓不破拿到。看著一方分數直逼100另一方依舊在0上，瞳深深地嘆了口氣。

“不破君大概會恨我吧。”

“沒有必要在意這種小角色。”

“話也不用這樣說啦。”瞳從沙發上爬起來：“我只是想維持在面子上過得去的狀態而已。”

赤司好像不太想評價瞳這種愚蠢的行為，而對自己的一廂情願瞳也知道赤司說不出什麽好話來。兩個人安靜地看完了下半場以“127:0”為結局的比賽，而瞳累不愛地摁了摁太陽穴，關掉了電視。

“有一件事，我比較在意。”

赤司轉過視線，雙色的眸子冷了下來。

“Kuro，你又見到青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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